艺术家们关于新户外音乐活动可能性之谈――JESSE/Char/荒井岳史(the band apart)/Afro Begue /佐藤泰司
『Solarism夏2021』演出后的访谈和评论
在2021年1月举行的『KIMINITOU(与君问道)』中,音乐家佐藤泰司为新冠疫情导致陷入苦境的音乐产业提出了“小型户外LIVE运动”。 之后,该项目被命名为“Solarism”,佐藤泰司作为“发起人”开始,于4月11日(周日)在东京多摩秋川Live Forest举行了首次户外活动。 第二回Solarism于 2021年7月18日(周日)以『Solarism夏2021』为名举行。在东京都于7月12日宣布第四次紧急状态之时,许多人带着家人一起来到该地,享受了自然与音乐的融合。 在这篇文章中,除了对单独出演的JESSE、在以佐藤泰司为首的THEATRE BROOK乐队客串出演的Char的长篇访谈之外,也登载了荒井岳史(the band apart)、Omar Gaindefall、津田悠佑(Afro Begue)和佐藤泰司演出之后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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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Sep 2021
「如果那里真的有音乐,小一些也没关系」JESSE(RIZE、The BONEZ)
今天的LIVE如何?
「时间刚刚好呢。阳光从树缝里照进来的感觉分分钟都在变化。虽然观众们都戴着口罩,只能看到眼睛,不过眼神真是很棒啊」
从表情就明白呢。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像这样对视着做过LIVE呢。真希望可以一起唱歌跳舞,但是这次不行、所以没有加入打击乐器的演奏。想一个人自由地去做。真是很不错呢」
非常棒的LIVE。JESEE的乐队,无论是The BONEZ还是RIZE,观众们都喜欢玩mosh和潜水来享受音乐,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对此您有什么想法吗?
「今年春天,The BONEZ举行了全国巡演。开始之前,其实有点害怕。说到为什么,因为像以前那样火力全开的现场演唱,现在肯定是做不到,所以觉得“肯定做不到比以前更好了”。我不希望自己的热情退却,所以挑战了一下,结果被打脸了啊」
被打脸?
「目前为止的LIVE里、观众的狂热、尖叫、劲舞……是我很在乎的事情。不过,不仅是那样,“我还能唱得更好吧!” “怎么唱下一句才能让大家听得更舒畅呢?”,这么想着,注重这些也很有趣。虽然目前为止只是顺其自然,但用心唱好每一句的感觉很棒呢。今天的LIVE也是一样。虽然觉得被新冠夺走了很多,不过两年前我也已经失去了各种东西,所以对我而言,新冠已经是“It’s all right”。」
(笑)。确实是这样呢。
「本来大家应该在我前面的,但是因为新冠,好像停下来了嘛。所以我就追了上来。然后,会不会又开始赶超了呢?和名气热度无关,因为还有无数即使想做也做不了LIVE的人,而我们已经可以做了。一点一滴地积累,我只能这样提高自己,就算是为了同伴,也要更多开展像今天这样的音乐活动」
有这样规模的户外LIVE真是很好呢。
「MC也说过,这种数百人规模的户外LIVE如果再多一些就好了。但是要做的话,如果没有附近、区和市的支持是做不到的。因为“打游击”的话,肯定会被说“禁止聚集搞摇滚”、“禁止做音乐”」
是这样呢。
「对于我们来说摇滚和音乐都是必要的。虽然被告知“避免不重要不紧急的外出活动,请待在家里”,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是非出去不可的程度的必要。不过,如果我们擅自去做的话,积累了数十年努力的良好局面会被打破。不过,今天这里有官员,也有两年前被逮捕的我(笑)」
(笑)。
「然后,KenKen、真利(金子真利)和我的父亲(Char)也在。父亲这一代和我这一代都在,今天我的孩子也被带来了,三代人一起享受音乐。 再一看,很有多样性,非常棒。这样的活动,要是能在附近的公园里举行就好了。这样一来,走在街上的人也能听到音乐,让更多的人可以享受音乐。 我也正在做一个在公园里播放音乐的项目,叫做『Bring the HOPE project』」
是怎样的项目呢?
「2010年海地地震时,5月4日,我在居住地品川区的户越公园举办了免费LIVE,把视频而非金钱送到了现场。那时我说,“虽然不会通知,每年5月4日都会在这里举办免费LIVE,可以来的人就来吧。越多的HOPE就可以传播得越广”。第二年尽管有东日本大地震,来了40~50个人吧。之后,两年前,也就是2019年,参与者达到了1000人」
真厉害!
「今年的话,因为疫情,是在老家的屋顶上播出的。所以在提到『Solarism』的话题时,感觉超级相似。器材和照明都是自带的,虽然不像大规模音乐节那样准备充分,但来的人都会被音乐打动。只要那里真的有音乐,小一些也没关系。所以今年我也感到『Solarism』有很好的含义,大家怀着相同的心情,想一起将气氛高涨起来。我不是什么学者,也不是专家,但是我认为音乐家就是在黑暗中点亮蜡烛的角色」
今后将怎样发展『Bring the HOPE project』呢?
「2020年是10周年。从第11年开始接下来的10年中,计划在日本全国的公园、野营设施和露营车的停车区举办LIVE,接着是去不同的国家,等到第二十年的时候再回到户越——这真的是我最初的梦想。但是,由于新冠,第11年一开始就做不到了」
不过,马上又能开始行动了吧?
「当然。我想明年就算被骂也要继续开始行动了。我开始做音乐时有被说“这种类型的音乐已经很多人在做了”、“反正是Char的儿子吧”之类的话,没有一条好走的路。一直等着国家许可说OK,却一直等不到,所以希望国家可以看到我是带着道德观念去做这件事的,我的观众们也是有道德观念的」
一边行动一边积累信任这样呢。
「在户越公园举办的时候也是,最开始一直被区役所说“No”。最后被说“除了使用公园,你还想从品川区役所获得很多东西吧?作为替代,你能提供什么区役所没有的东西吗?”,我就觉得,“搞什么啊这人,哈?”」
(笑)。
「想着“除了‘人性的力量’之外”没别的办法了吧,试着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后来,那个公园被认定为灾害避难区域。也就是说,那个公园来了很多的人的话,不就可以做人数统计了嘛。搞一个1000人的活动,一下子聚集很多人,把出入口堵住,这种场合,区役所这边应该就知道如何做疏导了吧。“品川区没有做过这样的统计呢”这样一提案,他们就让我举办了」
非常棒!
「我觉得这种方法在其他地方也是OK的。因为一定有别的公园和避难场所没有这种统计数据。所以不断地在公园里举办这样的活动进行统计,在灾害发生时能派上用场就好了。我们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走到那一步。如果能早点说就好了(笑)。不过,今后要推广『Solarism』,分享我们的经验也很好啊」
分享是很重要的事呢。
「平时很多事情都是用钱才能解决的,但现在我觉得比起钱,更需要人力来团结。我觉得现在大家都在努力,不是为了钱。所以,也希望『Solarism』和『Bring the HOPE project』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合作」
「从根本来说,音乐是什么?到了这里不就明白了吗?」Char
现在,LIVE受到了很多限制,您觉得音乐和音乐业界因此发生了什么变化?
「就音乐场景来说,肯定是有变化的,我想这对表演的人和观众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危机当然过去也曾有过,但我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面临这种世界性的疫情蔓延。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是的。
「虽然有很多值得思考的事情,但归根到底是工业革命以来,人类肆意妄为,破坏自然。结果就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打败,足见我们的软弱。另一方面,我家周围的鸟在增加,野猫也努力活着,那些生物都很坚强。我一直以为人类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生物,但现在我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确实。
「只是,在各种各样的生物和动物中,只有人类才能特别享受音乐吧?换句话说,只有人类才能感受到喜怒哀乐。没有教育,即使语言不通,不懂歌词,悲伤的旋律也会感到悲伤,明朗的旋律会感到明朗。这是全世界共通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认为原因就在于我们的DNA。我在想,说不定人最大的才能就是音乐」
就是说,即使肤色、语言、宗教不同,人类共通的才能就是享受/感受音乐的能力这么一回事对吗?
「对。所以我觉得现在应该面对音乐的力量。说起来,我小时候连英语都不懂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滚石(The Rolling Stones)和甲壳虫(The Beatles)乐队好呢?因为它超越了语言。当然,也可能和电吉他这种前所未有的乐器的出现有关。我觉得即使是摇滚,本来也不是在大型体育馆才能演奏的音乐」
在人声自然传递的范围内演奏更好吗?
「虽说现在PA(公共广播与功放系统。译者注)和各种技术都很发达,可以实现大型现场演奏。但实际上,像今天这样相对小规模的演出,可以让喜欢的人聚集在一起,这是很享受的。观众们也能更好的听到演唱者的声音」
用Char先生的话说,您是想借此机会回到人类DNA层面思考音乐对吗?
「是的。非得一对一地、感性地将音乐作为一场对话来建立那样去思考才行。当然,有个人好恶是肯定的。因此并不需要全员达成共识。不仅限于音乐,体育也是,我认为必须回到原点。“从根本来说,音乐是什么?”,不这样重新思考不行。就像今天,在吵闹的佐藤泰司的吉他和MC之间,蝉发出了美妙的声音」
(笑)。
「LIVE有LIVE的乐趣,但在此期间我可以听到河流的低语和昆虫和鸟类的鸣叫。 即使同在东京,在我的日常生活中这些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当我想到今天在河里玩耍的孩子们不自觉地感受到这种自然的声音时,我就认为这次活动很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认为原本音乐就是从模仿鸟类和狮子的声音开始的。也就是〈back to the roots〉。想要在LIVEHOUSE举办像以前一样的LIVE,我非常理解那种心情,但从根本来说,音乐是什么?说到这个的话,到了这里不就明白了吗?」
Char先生自己在疫情当下有思考过音乐到底是什么吗?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音乐绝对无法击败大自然的声音」
就算是Char先生也?
「因为,我们现在做的这种音乐,没有电也是做不成的吧?而且,如果这个会场的灯全都关了,就会黑得吓人,回不了家。我们人类,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明白了这些事情,再考虑要不要做最先进的事情」
确实。
「完全是中年大叔发言,大家顺耳一听就好,不过现在,我认为除了战争之外,还有一些事情也很不妙。这段时间德国、荷兰和比利时下了大雨,是一100年所未见的情况。耳闻目睹了这种事情,不认真思考不行。今天,JESSE带着孩子来了,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孙子也在这个会场,那些孩子到了我这个年纪,不单单是口罩,可能得穿着防护服也说不准」
是这样呢。
「虽然有很多事情让我思考,归根到底,音乐是每个人的喜怒哀乐。虽然它不是直接的食粮,不过如果生活中有音乐,就会完全不同。但现在它变得太商业化了,不是正变成“这样做就能卖得好”之类的样了嘛。但是,“能为了眼前的这个人而唱吗,抑或不能?”非得从这里开始不可。得从“为了你”这个角度出发,重新考虑音乐才行」
因为音乐是一种交流对吧。
「说起来,今天和泰司一起即兴演奏了。像泰司一样可以即兴演奏的音乐家正急剧减少中。是否可以一起即兴演奏,也就是说是否有最低限度的共同语言。说到最低限度的共同语言的话,比如说,我和孙子一起,“弹什么都行,拨动吉他,锵~地一声,你看。就合得起来”“哇!有趣”,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过,光说不练,就和听不进别人的话一样,变成自说自话的即兴演奏。那样的话就没意思了。泰司在这个意义上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笑)」
(笑)。
「泰司心情好了就弹吉他,弹到弹不动,我认为这点很好。不过,泰司还没明白不弹也很好这件事——虽然我总这么说(笑)。所以,我会开像补习班一样,觉得非得教会他以对话的方式演奏才行。因为即兴演奏,就是人类与人类的合奏。我想音乐学校没人会教这个,只能从专业的开始教。如果可以做到这样的演奏,就可以组成能拿金牌的乐队,我觉得乐队的原创性也会提高」
我想这不仅适用于乐队,也适用于日本人和日本社会。
「日本人最后还是成不了第一人称。“咱们”、“我们”、“我们公司”之类的,都变成〈We〉。这样的话,就不了解每个人个体的感受了。如今,日本人非改变不可的不就是这一点吗?从〈We〉变成〈I〉。非得是第一人称才行。就连音乐现场也是,“作为电视台”、“作为唱片公司”之类,以We为主语地说着话。最后,都变成了〈We〉和〈Us〉,〈I〉消失了,表达的自由绝对会受到限制。在这种时点下,也该考虑这样的问题啊」
「我想,玩得开心并做出成果是非常重要的」荒井岳史(the band apart)
「2年前在韩国开演唱会的时候认识的当地乐队的成员,新冠疫情刚开始的去年四月左右,在INSTAGRAM收到了他们的DM。那时候,我们说起跨国合作一个音乐项目,以便支援因新冠失业的人们。结果,虽然没能实现,在为国内的事情殚精竭虑的时候,发现邻国也有为此而努力的人,这件事刺激了我,随后,我也积极地参与了LIVE HOUSE的支援工作。这也很大程度地提高了我的觉悟。
今天的活动中,艺术家、官员和LIVEHOUSE经营者们的对话也是,对观众是非常好的刺激。就环境而言,也是最好的。每个音乐活动都有自己的主张,但我认为这些主张不要变得太沉重,这点很重要。我想,玩得开心并做出成果是非常重要的。这种主张和乐趣之间的平衡,『Solarism』也做得非常棒。the band apart也计划在两年后举办自主策划的户外活动。新冠疫情中前途不明的情况下,我认为这种户外活动的作用会越来越大。能在作为先驱的『Solarism』中演出是我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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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进行户外LIVE就好了」Omar Gaindefall、津田悠佑(Afro Begue)
Omar「今天的活动最棒!天气很好,观众们也最棒!因为不能立刻找到能容纳100%观众的LIVE HOUSE,这种户外活动也非常重要,如果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进行这种活动就好了。因为东京也有很多公园和户外空间。
如果街上或公园响起Afro Begue的声音,让你对塞内加尔感兴趣的话,你就会通过音乐——而非通过学习的方式——更多地了解世界。增加这种体验也很重要。想再一起参加『Solarism』啊」
津田「希望这种活动更多地出现啊。只是,在日本的公园之类的地方举办LIVE的话,不是会引起噪音的问题吗?虽然偶尔也会听人说“不想住在幼儿园附近”之类的,小朋友们的声音是快乐的声音啊。音乐也是快乐的声音。但是,我觉得问题在于多数人并不是那么想。塞内加尔在街道上充满了音乐,但是没有人觉得吵吧?这是教育的差距吗? 」
Omar「在塞内加尔,自然中、街道里、典礼上……各种地方都有音乐,大家从小就很平常地接触着,所以几乎没有人觉得音乐很吵」
津田「塞内加尔的孩子们没有“传承文化”之类的口号,而是普通地认为音乐很棒。我认为日本在高喊口号的同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种活动的增加,也会带来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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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都在本地以『Solarism』的名义开展户外LIVE就好了」佐藤泰司(THEATRE BROOK/『Solarism』发起者)
「这是最棒的派对!这次,我觉得『Solarism』终于做起来了。所以我想在很多地方都开展活动。我希望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而不仅仅是在东京。而且我不出演也没关系嘛。就像免版权一样,每个人都可以在公园或户外开放空间,以『Solarism』的名义进行小型户外LIVE。像这样,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做出改变是很重要的。这样的话,日常生活中的音乐也会渐渐变化,音乐的形式也会发生变化,未来就会存在希望。今天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希望这份希望和『Solarism』一起在全日本扩散!」
JESSE
1980年生于东京都。1997年组成RIZE乐队,2012年开始以The BONEZ为名(成立时名为JESSE and The BONEZ)活动中。
http://jesse.tokyo/
Char
1955年生于东京都。8岁开始弹吉他,十几岁继续吉他手事业。1973年成立SMOKY MEDICINE。解散后,1976年单独出道。预计将于2021年9月29日发行暌违16年收录Char原创单曲得全新专辑『Fret to Fret』。
https://www.zicca.net
荒井岳史(the band apart)
1978年生。1998年组成的the band apart乐队的吉他手、键盘、主唱,作为独立艺术家活动中。
http://www.araitakeshi.org/
Afro Begue
来自塞内加尔的Omar Gaindefall为首的非洲节奏音乐乐队。成员有Omar Gaindefall (主唱、非洲鼓鼓手)、津田悠佑(吉他手)、佐佐木俊之(鼓手)、KenKen(贝斯手)。
http://afro-begue.com/
佐藤泰司
1967年生,德岛县人。1986年组成THEATRE BROOK乐队。1995年正式出道。现在,除了THEATRE BROOK以外,还以个人、团体等形式活动中。
http://taijinho.com/
《KIMINITOU与君问道》编辑部